0.
年初到年末,时间快得好像丢了许多东西。
张九龄周末原本是打算整理衣柜的。
秋天的衣服叠好又散在收纳箱里,薄羽绒服有些旧了,手里攥了半截衣襟,干瘪的不成样子,张九龄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,抱着它一直小声说谢谢,
“我没有食言,这个冬天还不错。”
1.
青岛他来过,给发小的专场助演。
庆功宴结束的早,老四说这地方临着海湿气大,要早点回去热敷。可没瞧出来需要热敷的对象有多乐意,扯着孟哥的袖子直哼哼。到底是小孩脾气,孟哥连哄带劝说明天一早就去买樱桃,嚷着“可不许唬我!”,顺手搭上老四的胳膊晃晃悠悠地踱回房间。
闹了一通,闷完杯里最后一点扎啤,看着师兄弟们还没要散的意思,张九龄同旁边坐的钟叔说出去抽根烟,钟叔还觉得奇怪,跟这儿抽呗,不知谁搭茬调侃说,定是看上领班那姑娘想去要微信了。
九龄笑骂几句倒也没解释,关上一屋的嬉笑,径直走向后院的凉亭。
“不是说出来抽烟吗。”
王九龙磕了一根叼在嘴里,学他师哥,也没点,手一撑跳坐在围栏上。
“成年了吗就抽烟。”
这话最没资格说的就是张九龄,第一次被递烟的时候还没有王九龙退学时年纪大,几个半大的男孩躲在学校的厕所里,个个呛出眼泪还嘴硬说真没劲。
王九龙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,笑着踢了踢他的小腿,
“有些事没成年也可以干。”
“你可快下去吧,兄弟,别等会儿给人栏杆坐塌了咱这一场赚得全搭进去都不够赔。”
饭馆选地方有点偏,但环境很是别致。张九龄去洗手间路过后院觉得设计布置很是好看,回席间无意中夸了几句,正巧赶上过来敬酒的老板,拍着他肩膀说等你以后来青岛开专场给你在后院整个更大的庆功宴。张九龄掏出手机一本正经地说我可全都录下来了,您到时候可别食言啊。
谁都知道不过是句玩笑,张九龄也知道,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。
“咱去赶海吧。听人说附近海边晚上有活动,说不定还有漂亮姑娘。”
“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。”
“再没出息也赖上你了,嫌弃也没用,且忍着吧。”
张九龄从王九龙衣兜里摸出打火机,拢着火点着,一口烟感觉抽了有半个世纪,好像又回到躲在厕所抽烟的年少,红着眼眶,
“那你可别反悔。”
凌晨4点,海滩边人不少。张九龄和王九龙小心翼翼地避开几个宿醉未归迷瞪着跳舞的人,看到好多拎着小桶的阿姨,瞬间感觉像是挤在早高峰的地铁1号线里。虽说是天津人,王九龙其实没多少丰富的海滨特色活动经验,混在熙攘人群中半晌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。张九龄揣着手在一旁左右瞎指挥,大概是T恤有点短,师弟弯腰时露出小块脊背,还未大亮的灰蓝色天光中映出好看的银色。
“真是该减减肥了,兄弟。”
旁边的阿姨看王九龙长得喜庆嘴又甜,分了几只大点的螃蟹给他,拿衣服下摆一兜颠颠地朝师哥跑去。张九龄眼神忽闪着,似乎有些走神,嘴角倒很自觉地笑开,迎了几步,低头一看兜里的东西,零散几个蛤蜊和螃蟹。
“老大。”
“挺好的。”
说完一抹眼角想重新扯出个笑来,心中回转起刚才这人跑来的模样,终是这一晚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霎时坍塌,一败涂地。
吐着泡沫的蛤蜊又缩回砂砾,王九龙忙慌中想用小臂帮师哥擦眼泪,毫无章法,
“你别招我了。”
带着哭腔说话的师弟总是泛着股奶味,没心没肺地跟在自己身后傻乐,但他比谁都明白。
“会好的。”
张九龄说不出话来,扔掉太多的在意,只想哭得痛快。
新生活开始颤颤巍巍地向上升起,他哑着嗓子喊师弟,
“大楠,太阳出来了。”
都会好起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