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总,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


哒哒那篇里关于张超的故事  

必然是个火葬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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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.


房间里静得可怕。


张超喝了整瓶红酒,却越来越清醒,脑子里胡乱绕过许多没头没尾的事情,想得烦了,甩手将酒杯丢进了垃圾桶。大概觉得不解气,索性关了房间所有的灯,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。卡卡跑过来,钻进他的臂弯,大概是感觉到他情绪低落,蹭了会儿他的胳膊,细声地“喵”了几句。


司机说金圣权直接去机场回了香港,张超知道他心里有气,但也并不十分在意,想着改天送东西哄一哄也就算了。他暂时还不想真和金圣权断了关系,即使抛开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讲,以后在生意场上,总是免不了要打照面的。


蔡程昱翻了个身,半条胳膊搭在沙发坐垫的边沿上。张超思绪又转了回来,抬起手指,小心翼翼地勾住蔡程昱的。他指尖有层薄茧,是以前在实验室磨鸡蛋壳留下的,他想,自己陪着蔡程昱熬过来的那些日子,龚子棋又在哪呢,自己辛苦得到蔡程昱的依赖,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重新介入。张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,也不敢再多做动作吵醒蔡程昱,就这样轻轻勾住他的无名指,睁着眼睛躺到天亮。

 


胖子蹲坐在厨房的吧台上,揣着手,聚精会神地守着炖肉的锅。张超从公司回来收行李,闻着味跑来揭锅盖,差点被热气灼伤手。


“手欠的。”


“咋想起做把子肉了。”张超从盘子里捡了根黄瓜,边嚼边去拉冰箱,问他爸还有绿豆汤没有。


“有酸梅汤,在餐桌上。”郑云龙装好糕点,抬头才看到张超面色憔悴,以为他昨晚又熬夜加班,追问起上次说要休假的事。


“忙过这阵儿再说吧。”张超又跑去撸胖子,结果被嫌弃地挠了一爪子。


他不太想休假,最近一得闲,脑子就总是乱糟糟的。郑云龙也不便多说什么,紧着自己手里的活“啧”了一声,表示知道了。


把子肉晾到不烫嘴,拎起线绳装进袋里,每袋装成一顿饭的分量。为这事,郑云龙特意去买了一台打真空包装的封塑机。还有一大包今早排队去买的糕点,整理好一并让张超带给贾凡。张超拈了块绿豆糕,贴在他爸身后酸到:“我哥可真是咱家的大棉袄,这下算是看出来到底您疼谁了。”


 “要不我也疼疼你?” 郑云龙斜眼看了他,唬得张超忙摆手,他才不想又被抓住天天三顿喝药膳,偷偷在他爸的T恤上揩干净手,说我天生吃苦受累的命,您可就别再折腾我了。


其实张超出差的地方离贾凡还隔着一段距离,他打算自己开车跑这一趟。助理确定行程的时候,极为冷面无情地表示,最多再给他半天的时间,之后的会议绝对不能往后推。见张超为难,又说要不让司机去送一趟吧。


张超摆手,因为他也不知道今年贾凡还能不能回来过年。虽然三月刚见过,但那也是贾凡工作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。两人匆匆在贾凡单位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碗粉,话也没说几句,贾凡就被同事叫走了。


“每年都说要回来。”他小声念叨了一句。

 

没想到贾凡这次特意请了假,自己坐大巴来找他。


“最近任务不忙,正好顺便休假来看看你。”贾凡拆了盒奶油小方,无视张超的拒绝,硬塞了一块给他。“家里还好吧?”


你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,张超口齿不清地偷偷嘟哝,正想说家里一切都好,不料被他哥听到,拿臂弯夹住他的脖子,揉乱他刚吹干的头发。张超叫嚷着跑开,不自然地摸了下耳朵,摆弄着头发去照镜子。


张超对贾凡的感情是有些奇特的。可能是因为自己当哥哥习惯了,突然遇到比自己年长的人可以照顾自己,张超当然开心,但要想接受对方的好意,就要先承认自己是个弟弟。贾凡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,张超担起兄长的全部责任,他们之间这种略显别扭的感觉也越发明显。贾凡也感觉到他的不自在,心想弟弟大了,多半是不想被当做是小孩子。可看到张超上菜前还在玩儿童套餐的附赠玩具,贾凡觉得自己想多了,弟弟永远是弟弟。


这几天公司事多,张超前脚接待完来视察的地方大佬,后脚还要参加业内专家办的论坛,宴会多却吃不了一顿整饭。在西南潮热的天气下晒了三天,张超肠胃炎又犯了,每天晚上吐得浑身打摆,结果被贾凡架着送去医院挂急诊。


项目区偏僻,附近医院也是新建的,急诊室里还隐约能闻到一股新漆的味道。急诊的床位没有了,张超情况不算严重,医生开了药,就打发他去椅子上坐着等护士来挂水。大厅里摆着两台空调,但只开了几台大风扇,放在四个角落里,门外的热和室内的凉,混杂在一起,吹得张超头脑昏沉,他像只溺了水的鹅,扑不起翅膀,只能迷瞪着眼睛任凭摆布。扎针的护士手生,找了两次血管还没扎好,张超的手背已经泛起青紫。


贾凡买水回来,就看到张超闭着眼睛,脸色煞白地歪在椅子上。坐在张超没扎针的那侧,贾凡小心地护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,问他要不要喝水。张超从喉咙里挤出个“不”字,扭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重新闭上眼睛,半晌小声哼道:


“手疼。”


贾凡这才发现他空得那只手背肿了,一时找不到热水袋,便握着在手里仔细地捂着。


小时候家里常进医院的,除了梁朋杰,就是张超。那时候阿云嘎总出差,只能是贾凡和郑云龙轮流在医院守着张超。小孩子疼了就会喊叫,张超虽然早熟懂事,但半夜肚子疼得翻滚,还是会忍不住哭着钻进郑云龙怀里,或者跟贾凡发脾气。来的次数多,张超天生疏离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。


“哥,你以前有没有觉得我很烦,总来医院。”


“想听实话吗?”贾凡故意停顿了一下,等张超挠他,才轻笑着说:“你刚来家里的时候,总是客客气气,我还问过阿爸,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们。后来你生病,病恹恹地躺在床上,反倒觉得你开始有了脾气,一点点亲近起来了。平时嘴上没大没小,但一闯祸就会往我身后躲,烦得只想揪着你打一顿。等麻烦解决了,看你嬉皮笑脸地讨饶,然后傻乎乎地带着蔡蔡他们满院子跑,又觉得我的弟弟们就是要比所有小孩都可爱。


“有时候我觉得,自己还没学会当兄长,你们就已经长大,不再需要我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了。这几年帮我照顾弟弟们,照顾爸爸们,还要容忍我任性,真得辛苦你了,超儿。所以,你可不可偶尔依赖我那么一小下,我作为你的哥哥,也需要那么一些成就感。”


张超在贾凡的肩头蹭了下湿润的眼角,耍赖道:“那你不准告诉阿爸他们我生病的事。”


“嗯……晚了。”


郑云龙那个龇牙咧嘴的头像正嗡嗡地催贾凡接语音,张超懊恼地扭头埋进他哥的肩膀打算装死。贾凡无奈地拍了他一下,接起电话,小声地骗他爸张超睡了。


“水土不服,再加上今天在工地跑了一下午,有些中暑,医生说没什么大碍,回去养两天的就好。”


安慰完郑云龙,贾凡轻拽了下张超的耳朵,打趣他说现在知道怕了。张超嘴硬地说才没有,我这叫报喜不报忧。


怕挨骂就习惯往贾凡身后躲,真是没出息,张超想。但他还是赖在贾凡的肩膀上不肯起来,偷偷咧开嘴角,又安慰自己,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。

 


金圣权去医院被和叔拦在门外,说他爷爷已经睡了,但医生说他身体正在好转,大概秋天之前就可以出院。开会的时候,凤三姑和几个董事吵得不可开交,嘴上都说让金圣权拿主意,但金圣权心知肚明,无论这个桌上谁最终拍板,都轮不到他。大概是因为医院的好消息,金圣权坐在会议室里心情好了不少。


公司因为二叔的事情,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了不少,股东坐不住,矛头都对准了目前真正的话事人,凤三姑。金圣权自己实在不擅经营,很多话听得云里雾里,也没有插嘴的余地。他当初回来,虽然兴趣不在生意上,但不是没有想过成就一番事业,可公司里虎狼环伺,哪有他说话的份。他爷爷有心栽培他,但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心软,所以要帮他拔了公司的钉子再让他正式接手。回来这几年,金圣权也只是跟在他爷爷身后看着,时间久了,慢慢也不再上心这些事。而自从他爷爷住院,金圣权在公司越来越显得可有可无。


助理送文件进来,顺带拿了前台刚收到的包裹:“从内地寄过来的。”


金圣权签好字,等助理出去,才拆开没有写寄件人的包裹,里面装着一张他喜欢的钢琴家早年间出的限量版黑胶唱片。


礼物送得很合心意,张超哄他的意图太明显,金圣权还是委屈地撇撇嘴。他那天赌气回了香港,忍住没有接张超的电话,原本是想冷战一段时间。可现在看起来,张超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,金圣权收好唱片,心里又欢畅了起来。


他最近在想办法解除婚约,未婚妻是意思是生完小孩之后,满两年再离婚。有双方继承权的小孩当然是要归女方,但金圣权觉得他爷爷是一定不会同意的。毕竟当初愿意促成这场看似亏本的婚约,他爷爷打的也是孩子的主意,将来离婚可以,但小孩必然是要带回金家的。以前他或许会听从安排,但现在不仅是因为张超,金圣权更不愿小孩延续的自己命运。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像张超那样,在无限的爱意里长大,而不是像现在,还未出世,就已经被算计好了一生。


晚间金圣权主动打了电话过去,说礼物已经收到。张超正在酒会上和合作商聊天,不方便长谈,只笑着应答说你喜欢就好。


“对象啊?”


“不是。”张超刚挂了电话,听有人问他便下意识地否认道,说完才抬头去看对方。“川哥,你可总算来了。”


“瞎喊啥,没大没小的。”


鞠红川年初就休假去美国陪产,如果不是这边项目开工,他这个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八成是还想继续在家带孩子。阿云嘎打电话给他,说唐总都复工好久了,你还在家,你俩到底谁生孩子啊。想吃软饭未遂的鞠董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行李来上班。


“听你哥说你前几天进医院了?”鞠红川拿过他手里的酒杯,塞了杯果汁。“过几天要去北非,身体能抗住吗?”


“没事,就是不小心中暑。”张超腹诽贾凡这个大嘴巴,问道:“这次你和我一块儿去啊?”


鞠红川唉声叹气道:“没办法,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。”


张超嘿嘿笑着掏出手机,说我得录下来放给陈董听听。鞠红川哼笑说不用,我已经当你阿爸面说过了。


几个总工看到鞠红川,热情地跑过来打招呼,凑在一起没几句话就开始聊技术。张超就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,不时请教些专业上的问题。鞠红川来之前还担心张超在市场部门做久了,合不来他们技术的路数,现在看总工还能打趣张超开他玩笑,便知道他是可以应付的。


回酒店的时候,鞠红川拍着张超的肩膀,感慨道:“你这一年变化很大。”


张超自小是他看着长起来的,进公司的时候多少带了些看小孩胡闹的心态,等到张超从厂子里坚持做下来,鞠红川才确信他是真想跟着阿云嘎做生意。他人到中年才结婚生子,一直当阿云嘎家的几个崽子是自己侄子照顾,现在看到小孩逐渐成气候,心里很是高兴。


“虽然我和阿云嘎总说要退休,但你知道的,说说罢了。所以你不用太苛求自己,身体要紧。”


“我让你们有危机感了?”张超又凑上去讨打,惹得鞠红川忍不住翻白眼,才笑嘻嘻地应道:“谢谢川叔。”

 


工厂正常运转之后,张超和鞠红川飞去香港,准备转机去北非。那边有个官方的金属矿想出手,阿云嘎的意思是先谈谈,不着急拍板。鞠红川翻着资料,颇有些可惜地说:


“我们现在的研发线上不缺这种品类的矿石,缺的那几种,在那边也有矿,但都名花有主,如果不开发,估摸着是准备过两年抬价。”


“公司的意思是先过去摸摸底,通通关系,有几个矿的开发年限要到了,如果政*策*不变,以后说不定有机会。”


正说着,电话突然响了。张超起身走出候机室,电话里的人就正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。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要在这边转机,没想到金圣权会来找自己。


“我带了些茶点给你。”金圣权原本还买了一束花,但怕张超同行的人看到会影响到他,最后还是放在了车里。


张超接过来说了声谢谢,谁都没提上次不欢而散的事。看到金圣权难得穿着随意,调侃他还没到周末,就开始放假了。


“这几天在医院陪爷爷,他最近在做康复理疗。”金圣权神情欢欣地解释道。


“恭喜。”张超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他露出轻松的笑意。


广播开始提示准备登机,张超抿了下嘴唇,最终还是只说了句我先走了。


“超超。”金圣权突然握住他的手腕,停顿了一会儿,迎着张超闪动的眸光,有些泄气地说:“一路顺风。”


应该说回来再见的。金圣权注视着张超和同事汇合后消失在通道口,气恼自己刚才胆怯。他现在既不敢给承诺,又不敢要承诺。而他更明白,张超既不需要他的承诺,也未必愿意给自己一个承诺。


车里的那束玫瑰还娇艳地滴着水,金圣权轻轻地嗅了下,将脸埋进花束中,心想,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症。

 


这几天的版面头条几乎都被金氏的债务危机霸占了。


谁也没想到,金圣权的二叔还留了后手,他一直埋在金氏的人先是举报公司财务造假,上层反应过来开始自查才发现,账上有部分资金早就被金二的人转移了。公司的资金链瞬间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,金圣权没办法再当个富贵闲人,每天为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。他爷爷听到消息后提前出院,硬撑着回了公司坐镇。媒体闻风而动,先是头版贴了一天他精神矍铄的照片,转天就爆出两个保镖搀扶他上车新闻。大家都心知肚明金家是大势已去,内部的高层最近都开始暗地里自谋出路,倒是凤三姑手里还有目前为数不多盈利的项目。各派人马都盯着她这块肥肉,临时开股东大会时,凤三姑说得明白,只要她爸退休让位给自己,什么都好说。


老爷子立时气得面色灰败,顾不得什么体面,当着股东的面大斥:“孽障!都是孽障!”


凤三姑满不在乎地撂下句:“随你便。”眉头都没皱一下,就带助理走了。


在场的人各自盘算,一时散了个干净。只留下金圣权爷孙两人,在空寂的会议室里,相互搀扶着。


金圣权恍然回到年幼时他爷爷带他走过的那条餐室外的走廊,他半跪在轮椅前,眼里不知不觉竟蓄满了泪。


“不哭,圣权,不哭,有爷爷在。”


听到爷爷苍哑地声音,金圣权低头深重地吸了口气。纵然之前有诸多抱怨,但这个困住他命运的人,也是此时唯一能依仗的。那一瞬间,金圣权心里深切地体会到相依为命的意义。


他爷爷用尽力气攥紧他的肩膀,沉重而艰难地说道:“去北京,去找你舅舅。”


骨头硬了一辈子的爷爷现在也不得不服软,可是金圣权的母亲被送去疗养院之后,金家便同他舅舅没有了往来,在他的记忆里,甚至都不太记得舅舅长什么样子。金圣权想着,对方或许能看在血缘的份上,出手帮忙。


北上的行程匆忙,金圣权去之前和舅舅通了电话,那边既没有惊讶,也没有撇清关系的说辞,像是早有预料一般,单是不温不火地说要做东请他吃饭,可对其它的事闭口不言。金圣权心里清楚,对方若是真有心帮他,当天新闻出来的时候,无论如何都会发信息来问询的。他看着对方发来的地址,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舅舅的所有印象,最后好像仅有在母亲葬礼上,和对方打过照面,但也是来匆匆烧了纸钱便告辞。当时若不是和叔在旁边提醒,他还以为是母亲的哪位旧友。


车开进临湖别墅的院子里时,金圣权心中忐忑。这趟行程注定艰难,但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言。席间只有舅舅和舅母,家里小孩在国外读书,房间意外的素净整齐,透着股冷冷清清地样子。饭吃到一半,舅母说时间到了要去礼佛,金圣权见他舅舅眉头皱了一下,但没说什么。住家阿姨过来收餐具的时候,才听到他舅舅冷哼一声。


“你母亲生前也信教,当年读完神学院,原本是打算去修道院出家的。”金圣权从未听过这些事,很是新奇地望向他舅舅。“我们兄妹四个,她最小,最是活泼爱笑的。她总喜欢模仿电视里的那些明星,给大家讲从报纸上看到的笑话。她机灵古怪,家里没有不宠她的,要什么都给,可唯独她的婚事。”


舅舅像是刚见到金圣权似的,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他来,良久,平静地接这说道:“那时候金家势大,找了城南做码头生意的邝家来说亲,我父亲觉得是门好亲事,便不顾她的意愿订了婚。哭过闹过,也寻过死,最后还是被盖上头纱送出了门。她恨我们,其实也好,至少她同我们还有情感在。家里搬来北京前,我们去疗养院看过她,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走,可她什么都没说,留下一屋子的人,自己独自出门走了。你看,她最后连恨都没有了。”


餐厅里没有了声音,金圣权慢慢被一种无力的悲伤淹没。他母亲家算得上望族,却也还是要做送女儿去维系关系这种事,就像是他那位生死未卜的堂妹,不过是价值更大的一件珠宝。


可在她变成珠宝之前,是个鲜活的生命。


金圣权记事起母亲就在生病,每次去她那间宽大的卧室,永远都是倚在窗前的软塌上看着窗外,很少正眼看他,更不用说表达亲近的意思。被推开的次数多了,他渐渐开始害怕去那间大卧室。后来母亲被送去疗养院,金圣权每周去探望,也总是被身边的人用各种理由挡回来。他知道母亲恨这个家,恨这场违背意愿的婚姻,他也知道母亲不爱自己,但又无比渴求这种爱意,那是源自一个人对母亲最原始的诉求。所以就算是当时人在国外,也要在假期回来,频繁地去疗养院找她。可是今天他突然发觉,原来他不应该去难过母亲不爱自己,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她。

 


金圣权婉拒了舅舅留宿的邀请,并约好明天去公司谈事情后,起身告辞。他没有回酒店,而是让司机拐去了张超家。家里应该没有人,金圣权只是想去楼下待一会儿,似乎能靠着这种微弱的联系让自己心里好受些。


却不料快要走的时候,竟遇到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张超。金圣权以为是自己的幻觉,辨认了几次,终于确定是他,忙打开车门跑了过去。张超显然也被吓了一跳,没多说,带着他上楼。刚才在楼下昏暗的光线里没瞧真切,屋里的灯一亮,金圣权才发现张超脸色阴冷,浑身散着股说不出的颓丧。


金圣权喊他也没有回应,进门就直奔酒柜,抓了瓶白酒打开盖子就往嘴里灌。吓得金圣权忙夺过酒瓶,问他到底怎么了。


“喝点吗?”


张超抽回手,又取了瓶伏特加,翻出两个杯子来。金圣权没敢喝,陪张超坐在地毯上,静静地看着他灌自己。直到张超毫无征兆地开始流泪,金圣权倾身抱住他,听到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呜咽:


“他不要我了。”


金圣权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开心的,可他心里除了痛苦,竟什么都感觉不到。无论对张超有多少奢求渴望,永远都不会希望他有半点难过。


张超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,听不到周围的声音。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平静地走出家门,买了最晚的一班高铁来到这的。他想要去一个暂时见不到蔡程昱的地方,可脑子里又全是对方的影子。爱情没办法计算,张超占尽了天时地利,唯独漏算了蔡程昱的心意。


他真失去蔡程昱了。


这个念头瞬间搅得张超胃里翻涌,他想要哭喊,却好像听力尽失,只剩下丑陋的声嘶力竭。


金圣权抱着他,听他一遍一遍地喊蔡程昱的名字,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能让张超不这么痛苦。大概过了很久,张超终于喊累了,缩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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